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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蟠桃之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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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蟠桃宴,乃是一年一度的盛會。

這原本是天後娘娘三月初三壽辰宴,誰知延續千年萬年之後,就成了群仙祝壽飲食蟠桃的盛會。細細論教起來,蟠桃會算得上是大荒之中最為考究身份的慶典,所請之賓客無一不是身份地位舉足輕重之輩。其中包括四海八荒之中上八洞、中八洞、下八洞的諸路神仙與三千世界億萬凡塵中德行圓滿之輩,青丘狐族與我淬玉宮也是每年的宴上嘉賓。

本尊上不太喜歡惺惺作態的慶宴,故此多是推辭,少有親身趕赴瑤池之舉。當時子琦剛剛飛升仙君,九重天又恰逢趕上金母蟠桃宴,於是邀請的帖子就多了子琦的名字。我與他細細合計一番,覺得子琦若是不去有些不太合乎情理,因此只得略略提了南夕國的些許特產拜入瑤池。

不得不說,這個盛會很是無聊。

一群人圍繞著高高在上的天後娘娘歌功頌德,獻上珍奇之物權當賀禮,最後還需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收下天後所賜的蟠桃。不過,天後娘娘深谙天界顏面之術,賞賜群仙的蟠桃乃是紫紋細核、九千年方成熟一次的大蟠桃。

能吃得上大蟠桃,可謂是福緣深厚,當年佛道相爭之時,有只天地生養的猴子被封為蟠桃園的看守,監守自盜竊吃了不少的大蟠桃。天後娘娘雖知這是天命所向,但依舊肉疼了許久。

我還記得那大蟠桃的味道,很是鮮美可口。

刨除掉好吃的蟠桃,剩餘的就是彼此間推杯換盞的客套。幾位帝君還好一些,畢竟身份地位放在那裏,也沒有幾個膽大的家夥敢過來灌酒。只不過,天帝天後勸眾位仙家共飲仙酒之時,須得迎合眾人一飲而盡。

子琦首次前往瑤池赴宴,十分趕巧地湊上了一樁奇事:天界青帝座下司守群花的花主與另一位素娥仙子針鋒相對,素娥提議讓麟鳳龜龍四靈之主中的百鳥仙君放出眾位仙禽,為天後獻壽,又提議群花之主號令天下萬花齊放一並稱祝。誰知,花主是個遵守天規的女仙,只道群花開放各有時節,義正言辭地拒了素娥仙子的提議。

素娥仙子被駁了面子,暗暗記恨上了花主,惹到最後花主當著眾位仙家立下誓約,只說若有朝一日天下群花同時開放,自己便願賭服輸自墮紅塵。

後來凡塵界出了一個了不起的女皇帝,其酒後下令催促百花齊放,群花收了敕令又尋不得訪仙賭棋的花主,無奈何只得紛紛下界催促群花開放。花主為此應了誓約,只得偕同眾位姐妹領了天帝懲罰自墮紅塵,在凡間兜兜繞繞了一世,終於再度飛升仙界。

這個故事概述,後來被一頭白猿贈與了凡塵界的一個李姓才子,才子潛心鉆研,寫出了一本《鏡花緣》。

我也曾拜讀過這本《鏡花緣》,雖則其中有些描述乃是作者君自行構思,但是文筆還是十分了得的。

子琦在我研讀《鏡花緣》之時,說了些許他看出來的道理。

他認為,天界的蟠桃會乃是籠絡道教眾仙的一個重要步驟,細細琢磨,還得涉及到上古時期佛道相爭之事。我開啟靈智時,已經是洪荒年月的尾聲了,即便如此,也擔驚受怕了許多歲月。那時候,西方有兩位尊者立地成佛,開辟了大荒之中的西天梵境,甚至十分有手段地挖走了道教三尊之一元始天尊座下的幾位金仙。

再後來,明爭暗鬥了幾萬年,西方梵境的勢力愈來愈大,天庭深感一山不容二虎除非公母之理,暗中謀劃了不少遏制措施。說來也巧,每一個成功的勢力都需經過一番寒徹骨的歷練,譬如當年青玄姐姐的禦劍山莊,也曾因為她太過偏心許小子,引起二代弟子中的某個家夥心中不忿,天長地久地構劃之後險些讓禦劍山莊在大荒之中除名。

當然,這些是另一段故事,若是有時間,我再專門開個說書亭子,好好捋一捋禦劍山莊的傳奇。

總之,西方梵境勢力擴大途中,內部分化成了兩派,一派乃是以如來佛主為尊,另一派則是以燃燈古佛為尊。這一下,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直接出現在西方內部之中,兩派彼此爭鬥,天庭暗中出手,最終掀開了西天取經這個巨大的陰謀。

個中道理,像本尊上一樣心思敏銳之輩無需點撥,自然看透。總的來說,西天取經之後,西方梵境勢力變動,如來佛主力壓燃燈古佛,成為名副其實的西天佛祖。

在西方內部鬥爭不停時,道教的天庭也加快腳步積蓄實力,於是又有了道教三尊聯手設下的封神英雄榜之事。封神之戰後,天界實力暴增,但為了長久地維持天庭實力以免金仙被挖走之事接二連三發生,天後娘娘在青帝與本尊上並諸多草木植株飛升證道的仙君仙姬們的協助下,終於成功培育出了蟠桃樹,以低中高三品種類依次論功行賞。

西方梵境二佛相爭告一段落後,為了能與天庭的蟠桃樹抗衡,也創造出一種封身羅漢菩薩的秘法,以此秘法修煉己身也能夠達到長生不老的功效。

於是,東方天庭與西方梵境面子上和和善善,內裏針尖對麥芒。有時候西方羅漢前來參與瑤池蟠桃會,天後也不得不做出歡迎的姿態,以免丟了天庭的顏面。為了能在別的地方找回場子,天界也時常派出能說會道的仙君,與西方的羅漢菩薩引經據典參禪步道,辯個酣暢淋漓。

所以,我才說天後的籠絡天庭眾仙的蟠桃宴著實無聊的很。

若是說起東方天庭與西方梵境之間的相愛相殺,估摸著本尊上能足足講個七天七夜都不帶停頓,但是現如今這種事情只需個人內心了然即可,堂而皇之地說出來倒是讓旁人覺得臉面掛不住。

子琦曾經告訴過我,世間有三種面最難吃,其中一個就是臉面。

告訴我臉面最難吃的子琦仙君與我一路駕雲來到九重雲霄,遠遠望見南天門前來回巡視的持國天王魔禮壽,身後還跟著不少手持刀槍劍戟的天丁天衛。我掰著手指算了算四大天王的輪班,今日本應該是最公正嚴明的增長天王魔禮青值班,怎麽替來了甚是會放水的持國天王魔禮壽?

子琦低聲道:“聽聞增長天王魔禮青昨日逮了一只妄圖竊入天宮的千年紫蝠精,老君恰巧要煉制祝壽的紫金丹,於是增長天王就換了輪班前去三十三重天送丹引之物。”

我為那只紫蝠精點了一根蠟燭,然後靜靜等待持國天王停下巡視。果然,沒過十息之數,持國天王就大手一揮,號令身後的天丁天衛守護南天門,自己卻尋了個角落休憩去了。我與子琦變作兩只起舞的蝴蝶,堂而皇之地飛了進去,入了南天門後還聽到守衛的天丁在感嘆方才的蝴蝶色澤果真艷麗。

試墨魁星的命格殿,建在我師侄許小子的殿下府邸旁邊,與之一對比倒顯得試墨窮簡的很。從院墻飛進命格殿,我看著一只帶著仙氣的老貓懶洋洋的窩在殿堂的屋頂上曬太陽,老貓子將身翻了一翻,突然劈裏啪啦的磚瓦破碎聲傳了過來。

一聲驚悚的貓叫,激起了我滿身的雞皮疙瘩。緊接著,就是試墨魁星的吃痛之音。

老貓子從命格殿的年久失修的屋頂上掉進殿中,驚慌失措下亮出了爪子,寫命格寫得瘋瘋癲癲的試墨魁星一個不慎就被撓到了如花似玉的俊臉。老貓子氣憤的叫了幾聲,甩著尾巴跳墻跑走了,滿臉血痕破相的他剛出殿門,就撞上了現身的我與子琦。

試墨:“……”

半柱香後,我與子琦坐在滿是磚瓦碎石的命格殿,與試墨魁星大眼瞪小眼。他興沖沖地拿了桌案上的冊子,獻寶似的遞到我的手中,一雙眼亮晶晶地閃著光,說道:“勞煩尊上幫我潤色潤色,看看這些命格還有何增添之處。”

子琦替我準備好了茶水糕點之後,開始輕手輕腳地收拾起周圍的殘碎磚石瓦礫。我飲了半盞茶,隨手翻閱起來,試墨頭先寫了個婦人的命格,說是她與丈夫陳氏成婚當日,還未拜禮就被妖邪攝去。丈夫請教巫蔔之人,算出妻子在西北方向,遂與未婚的鄰居秦氏結伴尋妻。爬山涉水後,終於在無底洞中聽到了妻子的呼救,丈夫讓秦氏拉住繩子放自己下去,妻子爬上來之後,秦氏卻將丈夫留在了洞中。最終,婦人為了保持自己的貞操,每日登上山岡頂期盼丈夫回歸,後來人們就將婦人所登的山岡喚作“望夫岡”。

我看得有些不解,問道:“妻子每日都登上山岡,她怎麽不帶一根繩子將自己的丈夫救出來?難不成她跟隔壁未婚的秦氏又是一段‘環境影響長相耶’的故事?”

試墨訕訕笑道:“小仙剛寫出一個大致概述,尚未潤色,尚未潤色。”他眨了眨眼,變出紙筆做記錄模樣,且十分殷切地將我望著,“尊上有何高見?”

我摸了摸下巴,隨手接過打掃完畢的子琦遞來的核桃仁,說道:“那個妖邪虎頭蛇尾,倒是可以添一添戲份,不如改成那個妖邪原本是要掠去未婚的秦氏,只是不小心尋錯了路,錯手將隔壁的婦人帶回山洞。妖邪發覺自己抓錯了人,於是變作巫蔔之人,將妻子的消息傳到她相公那裏。最後兩個男人前來尋妻,妖邪看見自己傾慕的秦氏要致丈夫於死地,而丈夫卻心地良善相信秦氏,且讓自己的妻子獲得生的機會。為此,妖邪移情別戀,看上了那個丈夫,放走了秦氏與妻子。秦氏貪圖妻子的美色,妻子沒有頂梁柱只得日日來此尋夫,可她又打不過妖邪,於是只得認命躲在山岡。天長地久之後,人們誤以為妻子忠貞不渝,所以將此地喚作‘望夫岡’。”

子琦剛飲了半口茶水就被嗆到了,我十分和煦地替他拍了拍背。

試墨下筆急飛,寫得一手漂亮的狂草,他眼中的光愈來愈亮,閃得我眼睛都快瞎了。

當天我與他二人攜手,寫出了無數可歌可泣的凡人名冊,到夜晚時,試墨還在奮筆疾書眼中光彩未退,本尊上心情甚好,摸著試墨藏起來的梨花白痛飲起來。子琦就著命格殿簡陋的膳房,做了幾道小炒,還特意將北海水君送得釀金鉤魚摸出來下酒。

我吃的很是歡暢。

時辰漸晚,廣寒宮裏的吳剛也揮舞起了斧頭,斫木聲有些催眠,我借著酒勁不由自主地昏睡過去。朦朦朧朧間,覺得唇上觸到了柔軟之物,香香甜甜的,像極了凡間的膏糖。

那膏糖如活物般動來動去,甜味兒絲絲纏纏,從舌尖繞到了心口。

我好像聽到了誰的低低笑聲,音色有些耳熟,只是記不大清。

第二日昏昏沈沈地起床,宿醉後頭疼得緊,我穿衣打扮的時候無意中見到唇角有些紅腫。

我擡手輕輕撫摸,真是奇了怪了,昨晚酒醉後也沒有什麽印象,難不成是我自己沒留意將嘴角咬腫了?

子琦敲門進來替我挽發,臉頰有些發紅,我關切地擡手探一探他的額頭,不燙,沒有風寒。

他咳了一咳,眼神有些飄忽,與平日裏那副淡定模樣大不相同。

我奇怪地盯了他一眼,問道:“子琦,你怎麽了?看上去怪怪的?”

他笑了一笑,帶著臉頰的紅暈,更顯得整個人富有俊美韻味,“沒什麽,昨夜做了個美夢,子琦很是開心。”

我哦了一聲,隨口道:“我也是,不過是個怪夢,有個很甜的糖還會動。”

子琦的臉更紅了。

晌午時分,試墨魁星抱著滿懷的書冊撲將過來,笑道:“尊上尊上,您今日要出去麽?”

我還在躊躇之時,子琦已經替我應了回答,他道:“今日尊上要去媧皇宮見一見故人,只怕魁星的名冊是沒什麽時間來潤色了。”

試墨蔫了下去,著實有些可憐。我看他這幅霜打菊花的模樣,委實有些不忍,剛要開口說自己今日不出行了,子琦就暗暗拽了拽我的衣角。我回頭一望,他可憐巴巴地望著我,眼中寫著“想要出去”這幾個字。

我哆嗦了一下,轉回臉正色道:“子琦說的沒錯,本尊上的確是什麽時間。再則,魁星你的職責就是掌寫仙凡名冊,太過依賴旁人對你也沒什麽好處,唔,本尊上這裏還存了棧羽樓說書先生的幾個話本子,就暫時借給你借鑒借鑒。”

他聽了前半句話,霜打菊花的模樣愈發枯萎起來,到後來聽到棧羽樓說書先生的話本子,整個人抖了一抖,瞬間如同打了雞血。試墨興沖沖地接了過去,其是本只是琢磨著,應該用“奪”字更為貼切。他拿到了話本子,捧著先前那些名冊開心地跑走了。

試墨魁星興沖沖地來,開開心心地走,我暗暗緩了口氣,開始問子琦為什麽要說自己今日出外訪友。子琦關切地說:“尊上昨日替魁星潤色到夜半,飲酒沈睡,今日精神尚未養足,魁星怎能如此累煩尊上?”

他停了一停,笑道:“子琦聽說三十六重天之皓庭霄度天的優缽曇花開了不少,那地方清凈的很,尊上不必擔心撞見其他仙友。尊上今日也需放松心神,不如就去皓庭霄度天賞花如何?”

我想了一想,還是搖搖頭,道:“那花其實也沒什麽好看的,不過就是長相奇特了些,移植困難了些。”我摸了摸下巴,做深思狀,“讓我想想,哪裏有好玩的地……”

那個“方”將吐未吐之時,我與子琦突然神情一凜,雙雙望向命格殿旁的十一殿下府邸的方向。

一道十分敏銳而熟悉的氣機一閃而過。

子琦與我互視一眼,隨即低聲遲疑地開口,道:“這……這是殿下的……”

我緩緩點了點頭,許小子消失多時,如今卻趕在瑤池盛會之時再度顯露氣機……

這是個什麽道理?

作者有話要說: 百花誓約下凡之典故,來源名著《鏡花緣》。

而天庭與佛教相爭牽扯出西游記之事,則來源於網絡,雲端適當融入自己的見解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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